七拐八绕后,石室尽头出现一座圆形祭坛,八根黑石柱围成田字状,柱面刻满奇怪符纹。
坛心凹陷,蓄着一汪黑水,水面漂浮细碎魔纹,像一锅煮开的墨汁。
众人已不自觉走到坛边,抬起双脚,就要踏入黑水。
夏若竹瞬间动了,青竹枝自袖中滑出,一节节爆开,化作数十根灰白剑丝,瞬间缠住凡人们腰肢,往后一扯!
“退!”
石坤猛地转身,面具崩裂,露出一张布满黑纹的脸,竖瞳倒竖:“你果然不是凡女!”
他双臂一震,玄青长袍炸碎,背后腾起一条丈许高的魔相。
半身蜈蚣,半身人形,百足挥动,铃声大作,化作实质音刃,斩向剑丝。
夏若竹冷笑,脚尖一点,身形已至半空,右手虚划,竹丝剑阵齐齐嗡鸣,雷火顺着剑丝爬升,数十道灰白雷光同时劈落!
小主,
轰!
魔相百足瞬间被雷火灼成焦炭,石坤胸口凹陷,重重撞断一根石柱。
石柱断口喷出漆黑血泉,洒在黑水里,激起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
夏若竹抬手,剑丝回拢,凝成一柄二尺短剑,剑尖直指石坤眉心。
“且先留你一命。”
石坤脸上轻松之色还未浮现,下一瞬,夏若竹的右手已旋上头顶。
神识也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笼罩,挣脱不开。
搜魂!她要搜魂!
石坤拼命挣扎,却于事无补,片刻后,身形委顿倒地。
一簇火苗落到他身上,不出片刻,化成一滩黑水,又过几息,黑水汩汩冒泡,成一股黑烟消散。
夏若竹还未来得及消化搜魂得来的内容,周围又响起轻微的噗噗声。
石柱背后,忽有十二道黑影联袂掠出。
人未至,魔息已凝成实质,化作漆黑锁链,先一步封死穹顶,四壁,地面,将她困在方寸之间。
“杀我坛主,坏我圣坛——”
为首魔修披烂银骨甲,面覆黑陶面具,声音像锈铁刮瓷:“小丫头,拿命来!”
夏若竹抬眼,唇角却勾出一抹寡淡的笑:“来得正好,省得我一个个去找。”
她手指微动,青竹枝残影在掌心一旋,化作三尺灰白细剑,剑身无锋,却有一缕雾线游走,像黎明前最冷的那道风。
不过十息。
石室穹顶被剑气削去半壁,幽绿磷光熄灭,只剩一轮灰白月影悬在破口,冷冷照下。
十二具尸体横陈,或眉心一点朱痕,或心口一缕焦黑,皆是一击毙命,魔婴被剑意绞碎,连逃都没来得及。
夏若竹半蹲在银骨甲尸旁,指尖按在其额心,搜魂术催动。
一幅幅残破画面掠过。
同样的田格状祭坛,却建在村镇祠堂,破庙神龛,甚至豪门深院枯井之下。
同样的黑水,同样的铜铃,同样的奇怪符纹。
无数凡人,被银两和各类好处吸引,一步步踏入黑水,再睁眼,瞳孔已漆黑如墨。
魔种寄生,神魂改易,从此成为“魔儡”,自愿为魔族驱役,再回头去诱骗下一批猎物。
而她脚下这座,不过是无数祭坛之一。
其中一个魔修记忆片段中出现了一幕。
一个光头汉子,夜间时分,踏入豹灵堂,递上五十两银和一个匣子:“我想给灵儿打一只头面,用尾脊骨最亮的这段,成亲用。”
魔修不耐,掀匣扫了一眼,嗤笑:“凡人破玩意儿!”
随手连匣带骨,丢进火盆。
汉子眼底的光一下暗了,却咬牙,半夜又潜回来,想翻回那截骨头。
结果,被魔修一掌按在火盆上,神魂生生抽出,竟直接生祭了。
夏若竹收手,眸底闪过一丝唏嘘。
光头豹,果然没多久便死了,还死得这般惨烈。
若玄武知道,他的好大哥,其实是被魔族杀死的,他却在为魔族效命,不知该做何想。
不过不重要,反正玄武也死了。
夏若竹屈指一弹,灰火落下,十二具尸体连骨带衣焚成黑烟,烟中传来细细婴啼,转瞬被风卷散。
她这才抬起眼,右眼有幽光一闪而过,果然,空间中灵力线条点点。
果然有阵法,这阵法有些门道,她在蜈沙域上空,用神识探寻,竟一点没看出端倪,想来是极高明的遮掩阵法。
夏若竹一直推演了小半个时辰,才将这遮掩阵法解开。
抬手一挥,八团灵力同时朝不同方向飞出,轻微几声噗噗过后,空间霎时坍塌,坍塌瞬间,手中藤蔓飞出,卷起地上二十几个无知无觉的凡人,原地消失。
到了十里之外,剑光才再度落下。
夏若竹将人放平,抬手掐诀,清心诀打入眉心。
凡人们悠悠转醒,尚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,只觉耳边仍回荡着那声清冷低喝。
“想活,就别回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