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绵群山的边缘地带,渐变枯褐色上突兀出现一条深黑疤痕。又似蜈蚣,直朝深山扎去。
狭长山沟里,枯木难得可见。硕大的乱石土堆几步一遇,封了前路,车翻马仰是为寻常。
不时清理道路,走走停停,行程缓慢。
土层深冻的寒冬,百人清障小队分散各处,用力挥舞着锄头铁锸。将与地面紧紧粘连的石头敲碎搬开,填路开道,往往复复。
吆喝着互相打气,从冷得失去知觉到现在的全身热气腾腾。若非怕受风寒,壮硕汉子还想着赤膊再加把劲儿尽快完结。
然而,事实惨淡。
“阿禾,路越发难行了,更深处怕是通不了马车。”
前端车内,清净不受外界半点声响影响。泥炉全天燃着,一锅一锅煮着药汤和补汤,寒气自觉退散。
敞口陶罐翻滚正沸,崔婆子担忧看了眼神属不思做针线的老妹子,心下更愁。
一连赶了三日的路,阖州城远去。路上所遇流民也识趣,只远远躲着,没敢生出旁的心思来。
今日天一放亮便出发了,不料大半日过去,也就走了一小段,昨夜露宿的地儿还能望得见呢。按照这速度,何年何月才能安稳……
待入了腊月,能冻死人的气候,孩子们可怎么办啊?
咳嗽的人越来越多了,她听着谢家俩孩子好像发起了热,唉!
心中忧虑不止,又见楚禾撑着书看得一脸痛苦,老人便想着聊聊天,也问问今后的安排。
“姐,我看附近的流民挺怕咱的。那十里坡那么多人,还不是连面都没露就放咱们过山了。”
被勒令待在车里养伤,陶雅雯闲得坐不住,无聊趴在窗口看人群忙活。听到阿奶这般说,思量着,凑到楚禾跟前提建议。
“这儿有山有水,也有林子搭建屋子……是个过冬的好地儿……”
朱治的人忙着养伤,也被阿姐吓破了胆,这三日来极安分。毕竟当日阿姐是信守承诺放了人,但也并非有商有量。
而是……谈笑间,剁下了董宏发和一个文弱男人的两条胳膊当利息。
朱治等人阻止都不及,鲜血就洒了满地。
原本探得十里坡有大量流民聚集成势,谁知警戒走近时,却是风平浪静。
什么事都没发生,安全的很。
既如此,依她看,着实没必要耗费时间精力。说不得还要舍弃部分粮食,多可惜啊……诶?呀!
想着想着,陶雅雯两眼骤亮。
两只手摇摆得重影哗哗,赶忙收回刚出口的话,“哎呀,我就随口一说,还是得走,必须得走!”
轻轻拍了拍差点犯浑的脑袋,眨巴着眼睛黏糊糊颤在楚禾身上。
舍了好啊,舍了妙……嘿嘿!
“伤成这样还不消停,又想了什么鬼点子呢。我警告你噢,别给你姐添乱!”
女儿那眼珠子一转,徐翠珍就知准没憋什么好屁。这次伤着脖子这么要紧的地方,她这个当娘的不可谓不后怕。
生怕小祖宗平白惹事,徐翠珍当下严厉斥责。两道野蛮生长的眉毛竖成两个葫芦,底下攒着冒火红光,别说还挺吓人。
许久没见自家娘发威,陶雅雯整个一心惊肉跳,讪笑着顺毛,“哪能添乱啊……听阿姐的准儿没错,您消消气儿呗……”
“决定要避世逃难,那就得走远些,无纷无扰过日子。”陶五涌亦是点头。
褪去因宠爱娇养而独有的活泼灵动,短短数月,妇人俨然变得稳重又坚强。
不再寸步不离守着女儿,围着夫君转。自打习惯握刀砍人后,陶五涌只觉她的人生,不能仅有相夫教子。
跟着月红姐,她受益颇多。
听着媳妇儿久违的发飙,车外的陶三之竟觉得无比幸福。
会吵会闹好啊,只知二话不说提刀砍人那才叫一个可怕!
还有他那傻女儿,只说流民怕自家,也不瞧瞧这八辆马车车头挂的那是何物。自己人是习惯了,可谁家好人见过这阵仗呐!
想着,陶三之没忍住抬眼,正正好同随风摇荡的几颗好东西对上了眼。
咦……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