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雾仿佛永无止境,粘稠地缠绕着每一寸空间。秋染染如同最耐心的猎手,无声地潜行,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在前方那两道身影上。侯爷的失忆和阿沅的可疑像两把锁,紧紧锁住了真相的大门,而她必须找到钥匙。
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。
前方的雾气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,隐约能看见阿沅扶着侯爷在一棵巨大的、根系虬结的古树下稍作休息。侯爷闭着眼,眉头微蹙,似乎有些疲惫,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,呼吸也比平时沉重几分。
秋染染的心猛地一紧。侯爷的状态很不对劲!他向来强大自制,何曾露出过这般近乎虚弱的模样?
而阿沅,正背对着秋染染的方向,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、漆黑的陶瓶。她拔开塞子,一股极其淡雅、却与这腐朽森林格格不入的奇异冷香悄然弥漫开来。只见她指尖蘸了少许瓶中近乎透明的液体,动作轻柔地、近乎虔诚地,想要涂抹在侯爷的太阳穴上。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侯爷皮肤的刹那——
“你在做什么!”
秋染染再也按捺不住,厉声喝道,猛地从藏身的树后冲了出来!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这个可疑的女人对侯爷做任何手脚!
阿沅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浑身一颤,手中的小黑陶瓶差点脱手掉落!她猛地回头,看到是秋染染,脸上瞬间闪过极度的惊慌,手下意识地将那小瓶紧紧攥回手心,藏入袖中。
“秋、秋姐姐……”她结结巴巴,脸色煞白,“你、你吓死我了……我没做什么,只是看侯爷似乎有些不舒服,我、我这里有些提神醒脑的药油……”
“药油?”秋染染步步紧逼,目光锐利如刀,紧紧盯着阿沅藏起来的手,“什么药油需要这样鬼鬼祟祟?拿出来给我看看!”
侯爷也被惊动,睁开了眼睛。他的眼神依旧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空茫,看到秋染染再次出现,不耐与厌烦立刻浮现:“又是你!你到底想怎样?阿沅是好意,你休要在此无理取闹!”他声音虽带着斥责,却莫名有些中气不足,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身,似乎想将阿沅护在身后一点。
这番维护的姿态,更是刺痛了秋染染的眼,也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——侯爷绝对是被控制了!
“侯爷!您醒醒!”秋染染又急又怒,顾不上许多,指着阿沅道,“她根本不是什么迷路的村女!她来历不明!她刚才想对您用的绝不是普通的药油!那香气古怪得很!还有她身上的玉佩!那是您的贴身之物,为何会在她那里?!您仔细想想!风逸尘!墨璃!您都不记得了吗?!”
她的话语又快又急,试图冲破那层笼罩在侯爷记忆上的迷雾。
阿沅的脸色在秋染染的厉声指控下变得无比难看,她眼圈一红,泪水瞬间盈眶,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,猛地躲到侯爷身后,紧紧抓住侯爷的衣袖,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:“侯爷……我没有……秋姐姐她、她为何总要如此污蔑于我?那玉佩……那玉佩是您之前见我孤苦无依,赐给我防身用的啊……您忘了么?至于药油,真的是清心凝神的普通药油……”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侯爷,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被背叛的伤心。
侯爷听着两人截然不同的说辞,眉头紧锁,脸上露出极度挣扎和痛苦的神色,他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剧烈冲突。他看向秋染染的眼神更加混乱和不耐,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反复纠缠的暴戾。
“闭嘴!”他猛地低吼一声,打断了秋染染还想继续的话,额角青筋隐隐跳动,“本侯的事,何时轮到你来置喙!阿沅是什么人,本侯自有判断!你若再敢胡言乱语,挑拨离间,休怪本侯真将你弃于此地!”
他的维护如此坚定,甚至因为秋染染的“污蔑”而动了真怒。
秋染染看着他被蒙蔽至深、甚至反过来斥责自己的模样,一颗心彻底沉入了冰窖。绝望和一种被孤立无援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她。
而就在侯爷对着秋染染发怒,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的这个瞬间——
躲在侯爷身后的阿沅,抬起了那双依旧含着泪水、看似柔弱无助的眼睛,精准地看向了秋染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