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悟空躲在医院墙角,看着陈峰捏着手术缴费单发抖。
八千块救命钱难倒了这条汉子。
他摸出金箍棒想变座金山,又怕吓坏凡人。
瞥见电线杆上的“地下拳赛”广告时,猴眼亮了。
当晚,擂台上出现个戴口罩的矮个子。
对手两米壮汉狞笑:“小崽子,我一拳你就得叫救护车!”
孙悟空蹲在拳绳上挠头:“俺老孙打架从不用第二招。”
裁判刚喊开始,壮汉突然自己左脚绊右脚飞出了擂台。
主办方递来现金时嘟囔:“邪门,监控里你明明没动...”
手术室灯灭时,护士递给陈峰一个纸袋:“刚有位姓孙的先生留的。”
袋里八千现金下压着张纸条:“利息按蟠桃园市价算!”
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得刺眼,像一条冰冷的河,无声地流淌着消毒水、绝望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。陈峰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泥塑,背靠着冰凉的墙壁,一点点滑坐下去。他的脊梁骨仿佛再也撑不起那份为人父的沉重,弯曲出一个令人心碎的弧度。
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,此刻却重逾千钧,几乎要将他单薄的指骨压断。缴费通知单。冰冷的铅字印着那个数字:捌仟圆整。后面跟着一行小字,像淬了毒的针,扎进他布满血丝的眼里——“三日内缴清,逾期手术顺延”。
他死死攥着那张纸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、颤抖。
孙悟空那双能看透幽冥的眸子,此刻清晰地映着陈峰蜷缩在地、无声崩溃的身影。那压抑的颤抖,那攥得死紧的缴费单,每一丝细节都像无形的鞭子,狠狠抽在猴王那颗早已炼得水火不侵的心上。八千块!在蟠桃园里,这连一颗被虫蛀了的桃核都换不来!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的金色毫毛,发出沙沙的声响,另一只手本能地往耳朵后面摸去。
指尖触碰到那根冰凉坚硬、能随心变化的如意金箍棒。一个念头瞬间闪过:变!变它一座小小的金山出来!金光闪闪,晃花凡人的眼,足够陈峰交上一百次手术费!这念头带着一种齐天大圣特有的、简单粗暴的诱惑力。
可就在他要付诸行动的前一刹那,陈峰那因绝望而彻底垮塌的肩膀猛地撞进他的视野。不行!绝对不行!这汉子现在就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,再受一点点超出常理的惊吓,怕是真要断了。金山砸下来,救得了妞妞的命,却可能直接要了陈峰的魂。孙悟空龇了龇牙,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,把金箍棒又用力塞回耳朵深处,金箍棒不满地嗡鸣了一下,旋即沉寂。
猴眼里的火苗烧得正旺,急切地扫视着这个充满钢铁、玻璃和刺鼻气味的凡尘角落。垃圾桶、禁止吸烟的标志、褪色的公益广告……目光掠过,毫无价值。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再次掏出金箍棒,不管不顾地变点什么东西时,视线猛地钉在了楼梯间出口旁边那根脏兮兮的方形水泥柱上。
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,被人用劣质透明胶带潦草地粘在那里。纸张边缘被风吹得卷起、撕裂,像一块丑陋的疮疤。纸上印着几个张牙舞爪、仿佛要破纸而出的粗黑字体:“今夜!血与荣耀!地下拳皇争霸!挑战极限!赢取丰厚现金!!!”下面一行小字标注着地点和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:“现场报名!现金奖励:胜者八千元整!”
“八千元整”那几个字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孙悟空心头的焦躁迷雾。猴眼瞬间亮得惊人,如同点燃了两簇金色的火焰!现金?打架?赢了就给?这规矩,可比天庭那些弯弯绕绕的仙律天条爽快明白多了!俺老孙打架的本事,那可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就刻在骨头里的!他兴奋地一搓手,差点原地翻个筋斗云,嘴角咧开一个绝对称不上良善的弧度。嘿,这法子好!打架赚钱,天经地义!陈峰小子,你等着!
入夜,城市的霓虹在远处喧嚣,而城西废弃的旧机械厂区却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。锈蚀的铁门半掩着,里面隐约透出浑浊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、混杂着劣质音响轰鸣与人群疯狂嘶吼的声浪。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汗臭、廉价啤酒的酸腐味,还有一种原始而野蛮的亢奋。
擂台的聚光灯惨白刺目,将中央一小块区域照得亮如白昼,更反衬出四周看台区域的昏暗与群魔乱舞。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吼叫透过话筒传来,带着电流的嘶啦杂音:“……接下来!让我们欢迎今晚的重量级挑战者——‘铁塔’阿彪!!!”
吼声未落,一个庞大的身影分开人群,如同移动的小山般挤上了擂台。阿彪,人如其号,身高绝对超过两米,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,赤裸的上身油光发亮,粗壮的脖颈上挂着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。他嚣张地举起双臂,朝着四周昏暗的观众席展示着自己岩石般坚硬的肌肉,脸上横肉抖动,咧开大嘴,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,眼神里充满了对弱者的睥睨和不加掩饰的凶戾。人群的呐喊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,带着嗜血的狂热。
主持人夸张地喘了口气,似乎被阿彪的气势所慑,然后才对着话筒,用一种明显带着戏谑和怀疑的口吻喊道:“而他的对手……呃,一位神秘的……‘孙小圣’先生!”
聚光灯的光柱猛地一偏,落在了擂台入口处一个矮小、甚至有些单薄的身影上。
那人影慢悠悠地晃荡进来,一身灰扑扑的运动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,脸上罩着一个画着龇牙咧嘴猴脸图案的黑色口罩,只露出一双在强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,眼神里透着一种与这狂躁环境格格不入的……平静?或者说,是百无聊赖。他走路姿势有点怪,肩膀微微耸着,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散漫劲儿。
“嘘——!”
“搞什么?送死吗?”
“阿彪!一拳把他屎打出来!”
失望、嘲讽、恶意的哄笑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场地。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是一场闹剧,或者说,一场提前宣告终结的单方面屠杀。
阿彪显然也这么认为。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个子,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。他扭了扭脖子,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,然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,沉重的脚步让擂台都似乎震动了一下。他俯视着“孙小圣”,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,声音洪亮得如同打雷,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侮辱:“喂,戴面具的小崽子!现在跪下认输滚蛋,老子还能饶你一命!不然,老子一拳下去,你下半辈子就准备躺在这医院的隔壁床上哼哼吧!救护车钱都省了!”他故意抬高了声音,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和口哨声。
聚光灯下,那个被称作“孙小圣”的小个子,口罩上画的猴脸图案似乎也咧开了一个嘲讽的弧度。面对阿彪泰山压顶般的威慑和台下震耳欲聋的起哄,他非但没有丝毫惧色,反而歪了歪头,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眨了眨,竟透出几分……无聊?
接着,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——他像只真正的猴子般,极其灵巧地原地一蹦,轻飘飘地蹲在了旁边那根绷紧的擂台围绳上!那围绳离地足有一米多高,在他脚下却稳如平地。他甚至还伸出一根手指,隔着口罩,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自己的额角,仿佛那里真的长着痒痒的毫毛。
“呔!”一个清亮、甚至带着点顽皮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出来,奇异地压过了场内的喧嚣,“你这傻大个儿,嗓门倒是挺大。俺老……咳咳,俺打架,从来只用一招。多了,算俺输!”
这话一出,整个地下拳场先是一静,随即爆发出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狂笑和嘘声!太狂了!太不知死活了!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戴着滑稽猴脸面具的家伙不是疯了,就是纯粹来搞笑的。
阿彪更是气得额角青筋暴跳,一张大脸涨成了猪肝色。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。“小杂种!找死!”他怒吼一声,巨大的拳头猛地攥紧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,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攻城锤,死死锁定了绳上那个渺小的身影。
戴着猴脸面具的裁判也被这诡异的场面弄得有点发懵,但职责所在,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,站在两人中间,紧张地看了看杀气腾腾的阿彪,又瞥了一眼蹲在绳上、姿态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乘凉的“孙小圣”。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举起右手,然后狠狠向下一劈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:“开始——!”
“始”字的尾音还在浑浊的空气里震颤,阿彪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,带着碾压一切的狂暴气势轰然启动!粗壮的右腿狠狠蹬在台面上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整个人化作一道恐怖的肉弹,直扑绳上的目标!他钵盂般巨大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,目标直指“孙小圣”戴着猴脸口罩的脑袋!台下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,不忍看到下一秒那必然发生的血腥画面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噗通——!”
一声沉重得如同麻袋摔落、又带着点滑稽水声的巨响,毫无征兆地炸开!
预想中拳头击中骨肉的闷响没有出现。阿彪那狂暴前冲的庞大身躯,在距离绳上目标仅剩半臂之遥时,竟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扯了一把脚踝!他那粗壮如柱的右腿,以一种极其别扭、极其违反人体运动规律的姿势,猛地向前一滑,左脚脚踝却诡异地、精准无比地绊在了自己那只前滑的右脚脚后跟上!
时间仿佛在聚光灯下凝固了一瞬。阿彪脸上那狰狞的杀意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惊恐取代,铜铃大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。他庞大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,如同被伐倒的巨木,带着巨大的惯性,以一种极其狼狈、极其扭曲的姿势,头下脚上地朝着擂台外那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狠狠栽了下去!
“轰隆!”